參與過第二次世界大戰,在1949年帶著家人,遠離家鄉渡海來到這裡的爺爺,雖然對我們這些孫輩疼愛有加,但因為鄉音難辨,加上年事已高患有重聽,總是讓我們很難跟他分享生活中的點點滴滴。某個襖熱的夏季下午,我們這些孩子們
分吃著一桶冰淇淋,爺爺突然來了興致,談起他兒時在北方的生活。
「我小時候也吃過冰!」爺爺得意地看著我們狐疑的表情,因為他生長的年代根本還沒有家用冰箱。「我小時候家裡住在黃河邊上,冬天整條結成了冰,小孩子好奇,就把冰鑿下來吃!」這種景象哪裡是在臺灣出生長大的孩子能想像
的?於是我們紛紛追問:「黃河的水不是黃色的嗎?」「黃河那麼多水量,怎麼會結冰?」「黃河結的冰好吃嗎?」爺爺笑著回答:「冬天很冷啊,看看我手上的凍瘡,幾十年了也不會好。黃河結的冰沒有那麼黃,可也不白,吃起來沒有味
道,但是我們小時候沒有零嘴吃,只好啃點河冰過過癮。」那一個下午,我們吃著冰淇淋,聽著爺爺講了好多故事,包括老家養的駱駝,一不開心就對人吐口水,而且駱駝的口水又多又特別臭,所以爺爺跟調皮的玩伴很愛逗弄駱駝;以前衛生環境很差,總有抓不完的臭蟲,冬天被臭蟲咬,隔著厚厚的棉襖抓不到癢處簡直要人命;敗光家產的長輩,躺在炕上抽大煙抽得眼窩深陷。爺爺眉飛色舞地講,我們興高采烈地聽,發現我們背得要死要活的清末歷史、大陸地理等對真正走過那個時代、那些地方的人而言只是日常生活而已。
爺爺過世後數年,某天我在胡亂按著電視遙控器時意外看到他生前最愛的京劇,那一個下午的景象浮上心頭,有點後悔,那時候沒能從他龐大如百科全書的人生資料庫中多學到一點。(文/綜合規劃司約僱助理 復采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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